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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水流年-小说』22路公交车

日期:2022-4-15(原创文章,禁止转载)

在闹钟的催促声中,他极不情愿地起身。若再不起来,上班就得迟到。原本是不用早起的,只是因为昨天车被朋友借去,酒后头脑发热,一个超速就把车和人撞得面目全非。

朋友这会还在医院里,全身被包裹得粽子似的。而自己的爱车,也跟朋友一样变了形。他心疼自己的车,可除了无奈,叹气之外,剩下的就是每天要挤公家车上下班。想到即将要在拥挤的车厢里忍受不同的气味和人群,他的心里就不舒服起来。

可不管怎样,此刻他还得上班。看看表,他慌忙洗了一把脸,拎起提包就夺门而出。为了坐车,他昨天专门上网查了时间和线路,粗粗估算一下,如果赶不上7点20这班车,那么8点刷卡上班就成了过去式,只能望洋兴叹了。

盛夏的清晨,总是醒得很早,行色匆匆的人们早已将街道填充得闹热而喧嚣。耀目的阳光虽谈不上有多灼热,但那种刺目明亮的感觉依然让他觉得不习惯。站牌下,已排开一溜小小的长龙。几乎清一色厂服,都是工厂的工人。间有一两个花白头发的大婶,拎着菜篮子,不紧不慢地闲聊着。

看着那些着装打扮参差不齐的男女,再看看自己整齐光鲜的服饰,突然就觉得有些不自在和难堪起来。他站开一边,想等计程车。偏是等了好几分钟,踪影全无。而一辆浅绿色的公交车却吱嘎一声,卷起一阵微尘和汽油味,停在他的身边。

稍一犹豫,后面的人呼啦一下把他挤开,一起涌上去,把一个空空的车厢瞬间挤满。朝后看一眼,计程车是指望不上了,而时间也不容许他做任何奢想。正想抬脚上去,车却等得不耐烦了,吱一声关了门就往前开。他一急,赶紧招手。好不容易勉强挤上去,却只有靠车门的位置。贴在玻璃门上,动弹不得。

他在心底暗骂无数遍,也在心底诅咒无数遍,但依然抵不住身体随着路面的起伏颠簸,随着拥挤推搡的人群东倒西歪。况且没有站车的经验,有好几次,都差一点扑到旁边人的怀里去,惹得周边几人对他横眉冷眼。最后,等他抓紧拉杆站好时,感觉自己在强冷气下都出了一身汗。

“上车请自觉买票,谢谢!”一个清甜柔美的声音拨开人群,清晰无比地凑到他身边,然后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一手握住一堆票据,一手拿着一堆零钱。他赶紧去摸钱包,只一摸,立刻就懵了。

他的钱包从来都是放在驾驶室的储物箱里,昨天借车给朋友时,拿出来顺手就丢在了沙发上。今早上出来那么匆忙,又哪里有时间顾得上!他稳住自己,又打开手提包,寻遍里外四五层,就是找不出一毛钱。“上车请自觉买票,谢谢!”柔美清甜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脚后跟,汗也跟着就下来了。

他窘迫地低下头,慢吞吞地徒劳地在身上一遍遍地搜寻。那位女孩显然等得不耐烦了,将那叠票据伸过来“去哪里?先生?”他无奈又无助地小声说:“银河证券。”“两元。”哧一声,撕下一张车票递过来。他嗫嚅着:“我,我……”然后又下意识地去摸口袋,再也说不出话来。

“拿票。”那女孩看他一眼,收回手,在自己身上取出两张一元的零钞,放进自己另一只手里,然后向着后面挤过去:“上车请自觉买票,谢谢!”清脆甜美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捏着那张小小的车票,上面似乎还有那女孩的余温,暖暖的,很舒心。而他,没看清女孩的容颜,也没来得及说声谢谢。抬眼,只看到女孩长发披肩,身材高挑,吃力地在人群中一点点挪移。收款、撕票,找零,动作连贯而娴熟。

下车,整理一下被揉皱的衣衫,他半眯着眼望住浅绿色车带起的尘烟渐渐远去,心里有一点点的感激和温暖。早餐是没指望了,他赶紧进到公司大门,然后刷卡,上电梯,进办公室。做完这一些,时间刚好指在8点整。他舒了一口气。

埋头忙着,一眨眼就到了午餐时间。他苦笑一下,拿起电话打给自己美丽温柔的秘书:“小柔,我手头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你帮我叫一个大份的套餐。还有,帮我付款先。谢谢!”说完,往后一靠,双手枕在脑后,闭目眼神。心里盘算着怎样开口问她借点钱,不然,自己怎么回去?

敲门声响起,他赶紧正襟危坐,拿起笔,熬有介事地打开一份文件逡巡起来,并随口说声请进。小柔拎着两份午餐进来,捧到他面前,浅浅一笑:“林总,我一个人吃饭没胃口,不介意陪我一起吃吧?”边说边收拾桌面,然后将饭菜一样样摆好,递过一双筷子和汤勺,嫣然一笑,“吃饭吧,林总。”

实在是饿了,他也顾不得客气,大吃起来。吃到一半,他似乎想起什么来:“呃,那个,小柔,你身上有无现金?”说罢低头喝汤。小柔善解人意地说:“林总,你一定是忘记带钱包了吧?那么,早餐也没吃?你也真是的,不跟我说一声。”他咳一声,哈哈一笑:“还是小柔好哈,这么了解我。”

小柔边收边说:“没事,我去拿给你。”收完后,慢慢退了出去。他站起来,倚在窗前眺望着远处,不出一声。窗外,是如火如荼的骄阳,路面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只有少数几辆车一弛而过。一辆浅绿色的公交车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卷起一丝细尘,又飞快地驶离。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默送着车渐行渐远。

他一直都跟母亲住在一起,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单亲家庭的孩子遭遇过太多的冷眼和尴尬,遭受过太多的人情冷暖和太多的孤寂,总是较早就有了一份成熟和阴郁,他也不例外。况从小就跟着母亲,性格更是多了一份优柔和细腻。母亲的辛苦,从小他就看在眼里,所以他很懂事,也很出色,学业很优秀。凭着自己的努力进到一家外资企业。然后勤于工作,苦于钻研,精于业务,短短三年便做出了很多瞩目的业绩,因而升到了部门主管之职。

这一份工作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职位,而他为此确实也付出了太多的辛劳和常人难以想象的汗水和努力。正是因为他太想给母亲一份平安富足的生活,以至于整幅身心都扑在了工作上,一心只知道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多年以来母亲的温柔和无微不至的呵护,却忽略了母亲的身体,忽略了母亲的需求,忽略了母亲要的不仅仅是一份安逸的物质生活,重要的是他的幸福和对母亲的那份体谅和关心。而他,在一次次的南来北往的飞行中,终于与母亲失之阴阳,陌路红尘,天人永隔。

他的身边不乏女人,能干漂亮的女友跟他相恋两年,两人感情也很好。他走的日子,一直都把母亲交付与她,托她照顾。随着母亲的离去,他的心情跌到最低谷,狂怒悲号着也将她逐了出去,从此,独守心中那座难以逾越的孤城和空城。用一份孤孑和冷傲将所有的女孩拒之门外,一次又一次地伤着别人,也作茧自己。

也许,他的潜意识里,似乎总有一个影子,在他将醒未醒的时候,不经意就叩开他紧闭的心扉。而当他睁开眼,一切又无迹可寻。他不想也不敢承认,也许自己对她还有一丝残存的不舍和旧情。但他是恨她的,恨她没有照顾好自己唯一的亲人。恨她在母亲生病后,没有及时通告他,让他永远留下深深的难以愈合的遗憾和伤痕。

送走母亲后,他赶走了她,封存了自己。后来,他才知道母亲是先天性心脏病,没有及时手术,离去是迟早的事情。况且母亲隐瞒了所有人,怕的就是他担心,怕的就是他分心。因为那时候他还没有坐上主管之位,他还必须得付出所有的心思和精力在工作上。若是他早点知道这些,他一定会不顾一切,耗上所有的精力去为母亲做手术,伴母亲平静安宁地过好她的后半生。

然而,那时候他又怎么能脱得开身!母亲其实一早就知道他是欲罢不能,知道他不甘心自己的才华被埋没。所以,当他一次次地俯身工作时,根本就抽不开身来陪母亲闲聊,也不曾有片刻时间与母亲重温那些清苦但是舒心的甜蜜时光。他匆匆地来去,一个电话便拉远了他与母亲之间的距离。母亲的离去,对他是一次毁灭性地打击,一度的沉沦和颓废,使他失去了那份曾为之奋斗和努力的令人艳羡的工作。

当他重新站起来时,他仍然醉心于工作,只是已没有当初的功利心,不再为工作和名利所累。他经常都抽出时间来跟朋友们聚会,合理安排时间去健身或做户外运动,假期时他会外出旅游,经常还去做义工,将自己的生活打点得极有情调又有规律。唯一不能改变的是,始终孤身一人,成了大家眼中最温文儒雅最坦诚大方最有人缘的钻石王老五。

也不是没有人对他表示好感,或明示或暗示,或托付朋友代为陈述,但他就是没有办法走出自己的阴影,没有办法接纳别人。他知道包括小柔都是喜欢他的,这是公司公开的秘密了。作为经理和她的上属,他只要微微松口,那么小柔一定会不顾一切投入他的怀抱。可他始终若即若离,小柔也懂得尊重他,懂得如何把握好自己。很多时候,她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表现一份应有的柔情和体贴,却始终游离在他的感情范围之外。于他,轻易是不敢去碰触那道易碎的自尊和伤痕。

下班后,跟一位约好的朋友去吃晚餐,顺便也带了小柔。经过修车厂,他去问问自己的车什么时候能修好。总是坐人家车和挤公交车,很不方便,也很不习惯。结果那个经理耐心给他解释说他的车是进口的,很多配件是国外生产,他正在跟厂家和其他销售点联系,但至少一周之内没有办法交车。他的心情一下子郁闷起来,随便吃了一点,说自己想透透气,便告辞出来,一个人沿着马路往前走。

晚风拂面,灯红酒绿,夜生活正刚刚开始,繁华燥热的气息迎面而来。解开胸前两颗扣子,顿觉舒爽很多。一对对衣着光鲜时尚的男女嬉笑逗闹着从身边走过,纳凉的老人小孩慢悠悠地踱步向街心广场走去。他放慢脚步,仰首,天空灰蓝灰蓝,而半空被华灯霓虹照得雪亮,三两颗星子黯淡地在天际明明灭灭地闪着微光。一队少男少女踩着单车欢闹着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年轻真好!他自嘲地笑笑。

一辆浅绿色的公交车扬起一阵汽油味和微尘,从拐角那条街转出来,停在前面的站牌下,然后一溜烟地开走了。突然地,他就想起早上那一幕,下意识地摸摸口袋。还好,小柔给的几张百元大钞稳稳地躺在里面。他安心地嘴角上扬,微微地笑了。

当闹钟再次将他惊起时,他已经迷糊着起身,看表,从容地开始洗漱,然后将钱包放进口袋,拎包大踏步地走出家门。依旧是一长排候车的队伍,依旧是阳光雪亮,空气中漾动着明媚和芳菲。不同的是,他显得平和,当浅绿色的22号公交车吱嘎一声停在他身边时,他没有犹豫,一脚就踏了上去。

车上其实还很空,他居然自如地将自己安置在座位上,笃定而从容。等站台上的人全涌上来,连过道里都站满了,又显得拥挤嘈杂,这让他有一丝不快。“上车请自觉买票,谢谢!”还好,昨天那个清甜柔美的声音及时响起,他赶紧掏出钱包,捏了一张百元大钞在手里,当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是,他做好准备买票了。

“银河证券,还有,还昨天的车钱,谢谢!”女孩看他一眼,低头在手上和包里翻了翻:“请用零钱,先生。”他有些为难地拍拍口袋:“可是我实在找不出零钱。”那女孩无奈,只好低头又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两元,然后撕下车票递过来。

他尴尬地红了脸,一只手收回车票,却仍把那张百元大钞递过去:“先存你那儿,等够数你再找回我。或者,不找也行,谢谢你了!”他的语气绝对地坦诚。那女孩一拧身,面无表情地说:“以后坐车请自备零钱!还有,我绝不会多收一分钱,这是公司规定,也是我的原则!”然后,看也不看他,径直往后面挤过去。

他的心微微地一动,不由自主地看过去。却见女孩侧脸,低头在给人家找钱,撕票,然后是下一个,动作迅捷而娴熟。半边脸都被披肩的长发遮住,隐约见得肤色较白,鼻头微翘,低垂的眼睫毛似乎很长,应该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他在心底暗暗揣摩,却始终没有见到女孩的正面。

正常的上班、下班,才两天下来,他已习惯了坐22路公交车,习惯了自备零钱,习惯了那甜美轻柔的声音和远远地看她的侧脸。甚至他会提前一点到站,这样就会有充足的时间让自己占一个有利的位置,好及时上车,不用站得那么辛苦。当然,只要那个甜美的声音响起“请给这位老人让个座位,谢谢!”他会毫不犹豫地起身,站在过道上,忍受颠簸推挤之苦也愿意。

几天下来,他早已看清女孩的容颜:蛋形脸,肤色白皙均匀,单眼皮,眼睛细长,微微向上拉,形成丹凤眼的样子,眼神清纯,饱满光洁的下颌,嘴角似乎永远都带着笑。每天都穿着浅蓝色细纹的制服,虽谈不上有多漂亮动人,但配上那温婉宁静的笑意,那甜美清脆的声音和白皙修长的手指,他看她,也就觉出一份别样的明丽和生动了。

他已经逐步摸清了女孩的出车规律。早上那班车人很多,只有下班时那一趟,车厢里很空,几乎三两个人。因此,一下班,他会急着往外走,恐错过了这一班车。女孩很腼腆,除了规定的购票让座到站提示的话语,几乎从不吭声。但每次上车,她都会面带微笑。有几次,他提前几分钟到达站牌,车停之前,他看到女孩低头在看书。有人上车,她会迅速收好,来来回回地收钱,给票,动作单调划一,却娴熟利落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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